唐代贡品紫笋茶探秘
发表时间:2009-12-14 来源:无忌论坛 作者:老黑白 点击数: 责任编辑: 小九儿
三、紫笋茶的递送
紫笋茶焙干后,若茶饼,则将其穿起来。穿,在陆羽《茶经》里专门作了解释:“江东(在秦汉时,指长江中下游的江南)以一斤为上穿,半斤为中穿,四五两为小穿”。紫笋茶初贡时为五百穿,即五百斤。封,即包装,是用龙袱包裹,火漆封印,修贡官员写上报章文书,然后由驿骑飞送长安。故晚唐诗人御史李郢诗曰:“茶成拜表贡天子,万人争啖春山摧。驿骑鞭声砉流电,半夜驱夫谁复见。十日王程路四千,到时须及清明宴”。湖州剌史杜牧在《茶山诗》中也写到:“拜章期沃日,轻骑疾奔雷。”这些诗句子生动、形象、贴切,为了把皇帝所需的紫笋茶及时送到京城,州、县官吏将成千上万茶农驱赶上山采茶,因而把山上的春色都摧垮了;驿骑鞭声呼呼,把马跑得像闪电似的,连半夜里都得赶路。所有这些,都是为了在十天之内将紫笋茶送到皇宫,以便在清明这天供皇帝祭祀和宴请王公大臣之用。
在中唐时,长兴的紫笋茶和两广、四川的荔枝都是有名的贡品。上述李郢的诗和杜牧早先写的《过华清宫》(三首)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其中第一首:“长安回望绣成堆,山顶千门次第开。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说是从两广产的荔枝送到长安,一路上关隘的大门洞开,为的是让急驰的驿骑顺利通过。因为护送荔枝的专使一站接一站,像接力赛跑一样,由于奔驰过急,撞倒、撞死人的事时有发生,甚至人马都累死在路上,故有“颠坑仆谷”于野者。“黄尘飞处驿骑到”,此时杨贵妃才露出笑容。但谁能知道递送荔枝的艰辛?
这首诗和李郢的诗,都以隐喻讽剌的笔调,揭露唐玄宗和唐德宗以后的皇帝,骄奢淫逸的腐朽生活。前者直接引发了“安史之乱”;后者,则最终导致唐王朝的灭亡。
写到贡茶的递送方面,袁高的《茶山诗》揭示得也十分尖锐。“禹贡通远俗,所图在安人。后王失其本,职吏不敢陈。亦有奸佞者,因兹欲求伸。动生千金费,日使万姓贫。”袁高诗中的“禹贡”是《尚书•夏书》中的篇名,它记述古代的地理状况,目的是为了安定人民的生活。可是,禹以后的帝王,他们不再去了解各地的民情,地方官吏也不敢向上陈说。有个别奸邪谄媚之徒,借贡茶这件事,为争先将贡茶送到京都,达到向上爬的目的,不惜耗费人力物力,使百姓陷于贫困;某些官员更是违反茶叶生长的自然规律,强制茶农上山采茶。袁高的这首《茶山诗》写于兴元甲子年(784);同年三春十日,刻石于长兴水口银山(白洋山)。元和年间宰相李吉甫,将诗的全文勒石于湖州墨妙亭。由于袁高《茶山诗》的深刻揭露,后任湖州剌史于頔,于贞元八年(792)贻书毗陵(今昔常州)太守,请各缓数日(指急程茶)。至开成三年(878),湖州剌史杨汉公表奏皇帝,乞将清明到京的旧限,延缓三五日,得到皇帝的“恩准”。此时才使顾渚山茶农“缓”了一口气。
四、紫笋茶的宴饮
陆羽《茶经》中只写到五茶之煮、六茶之饮;在茶之饮中,他写了饮茶的发展史,并指出:“滂时浸俗,盛于国朝,两都并荆渝间,以为比屋之饮。”陆羽认为饮茶风气的盛行,是在唐朝;形成“比屋之饮”的是在西安和洛阳及湖北和四川。但没有提到茶艺,即茶道、茶宴、茶会、茶舞、斗茶,显然茶艺、茶道是在《茶经》之后发展起来的。这一点,可从中、晚唐的诗歌中窥其一二:
湖州剌史张文规在顾渚山修贡时写了一首名诗《湖州贡焙新茶》:“凤辇寻春半醉回,仙娥进水御帘开。牡丹花笑金钿动,传奏吴兴紫笋来。”⑤诗意生动地描绘了宫廷在茶宴前的情景。皇帝醉醺醺地刚从外面寻春回来,妃子们则打好了烹茶的泉水。当听说湖州的紫笋茶刚送到,妃子们高兴得晃动着头上的首饰,忙打开门帘迎接新茶。
长兴人、“诗僧”之称的皎然在《饮茶歌诮崔石使君》:“……一饮涤昏昧,情思爽朗满天地。再饮清我神,忽如飞雨洒轻尘。三饮便得道,何须苦心破烦恼。此物清高世莫知,世人饮酒徒自欺。……孰知茶道全尔真,唯有丹丘得如此⑥。皎然在这里提到的“茶道”,应从他的“三饮”——涤昏昧、清我神、便得道,这三个精神感悟的高度去理解。”
大历“十才子”之一、尚书考功郎中的长兴人钱起《与赵莒茶宴》:“竹下忘言对紫茶,全胜羽客醉流霞。尘心洗尽兴难尽,一树蝉声片影斜。”诗是描写与知已在竹林里的“茶宴”,通过品尝紫笋茶,胜过道士饮“仙酒”,洗尽人世间的一切烦恼;将茶宴一直进行到夕阳西下。钱起的另一首茶诗《过长孙宅与朗上人茶会》,把茶宴、茶会从物质升华到精神感悟的高度。
晚唐诗人、苏州剌史白居易作的《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想羡欢宴因寄此诗》:“遥闻境会茶山夜,珠翠歌钟俱绕身。盘下中分两州界,灯前合作一家春。青娥递舞应争妙,紫笋齐赏各斗新。自叹花时北窗下,蒲黄酒对病眠人。”⑦白居易于宝历元年(825)任苏州剌史,翌年春得知湖、常两州剌史在境会亭欢宴,因在家疗伤而作诗遥祝。诗中提到“茶舞”“斗茶”新名词。说明在晚唐时,上层已时行茶舞、斗茶等茶文化活动。
还有不少唐代诗人,在歌颂紫笋茶的同时,具体描述茶的煮饮细节。如李玉群的《龙山人惠石廪方及团茶》诗句:“碾成黄金粉,轻嫩好松花。红炉爨霜枝,越儿斟丹华。滩声起鱼眼,满鼎飘青霞。”诗意在阐述煮饮团饼茶的过程:将茶饼研成黄金色的粉末,煎出轻嫩的茶花来;炉鼎下烧的是桑枝,边烧边投茶,待鼎边的水泛出鱼眼(《茶经》谓之一沸),此时茶香四溢。这是反映唐代士大夫饮工夫茶的情景。
而“田园诗人”皮日休、陆龟蒙的《煮茶》⑧唱和诗,则更具特色。皮唱:“香泉一合乳,煎作连珠沸。时有蟹目溅,乍见鱼鳞起。声凝松带雨,饽恐烟生翠。傥把沥中山,必无千日醉。”陆和:“闲来松间坐,香煮松上雪。时与浪花里,并下蓝英末。倾余清爽健,忽似氛埃灭。不合别观书,但宜窥玉札。”一个在室内用乳泉水煮茶,一个在野外用松枝上的雪煮茶。他们都是在水起蟹目或浪花时投茶。而一旦品尝了自已煎好的香茗,除却了烦恼,浑身爽健,进入了清静的境界。正如诗人写的:一无“千日醉”,二是 “清爽健”。
总之,茶的宴饮,在中唐后已作为一种文化写进了诗歌。饮茶文化也是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逐步发展、普及的。当然,这种文化也是分层次的,不同阶层的表现也不一样。从《唐诗》中所反映出来的茶宴、茶会、茶艺、茶舞、斗茶,则都是属于上层士大夫的文化行为。
原载《湖州陆羽茶文化研究》第16期,本文有修改
- 【相关标签】Array