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飙：慢热和豁达让我受益良多

钟飙的创作风格常与时间、时空相关。他以独特的时空观，探寻事物背后无处不在的机缘以及大势深处的宇宙运行，并以艺术的方式创造出这个时代新的视觉记忆。钟飙近二十年的创作，经历了从社会观、历史观到宇宙观的哲学进程。可以说，他的创作超出某个具体的时代和具体的精神源头，这和他对人生、社会、宇宙的哲学思考有着紧密联系。“创作风格并非一蹴而就，我历经无数摸索、尝试，让时间沉淀，最终才有了现在的成果。”钟飙说这些时，语速很慢，声音很轻，似乎在说着一件别人的事。
生命寓言的懵懂
　　跟其他同时代的艺术家不同，钟飙的油画创作在很早的时候就进入了多维景观的世界。这点从他早年作品《归去来兮，青春》中便可看出。《归去来兮，青春》的主体是一位少女正勉强着支撑自己的身体，少女的旁边矗立着一个像是刚被赋予生命的陶俑，他们的身后是一栋岌岌可危的楼房，一切都显得奄奄一息。如果钟飙选择就这样为这幅作品收笔，原本也无可厚非。但他却偏偏又在画面中设置了McDonald's的标志以及行走着的轿车，这两个元素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寂静，让整幅作品多了一些鲜活。“无逻辑”、“不关联”成了这幅作品的观后感。但钟飙却笑着说：“无逻辑、无关联就是我想传达给观看者的讯息。我用非常态视觉维度描绘的画面让人们产生了异样的感觉，其实是在提醒人们，异样早已经成为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常态了。”
　　三年后，《归去来兮，青春》被列入钟飙的首次个展《生命寓言》。展览中大量的人物、陶俑、电话亭及红色经典物象成为艺术家当时创作的标志。在开幕现场钟飙接受采访时曾这样说：“细心的将会发现，我将时间藏在了纷杂的物象关系里。随着时间的流逝，过去的物象变成了现在的物象。也许形态或功用发生了变化，但其中的联系却丝丝相扣。”
草图拓展“画中画”
　　随着《生命寓言》的结束，钟飙有了新的思考。将时间藏匿在物像关系之中的表达方式只能如此吗？时间稍有偏差，结果是否会改变终极方向？这些问题成了钟飙的新动力。为了找到其中的答案，钟飙选择摒弃过往，回到原点重新出发。
　　“摒弃意味着放下。在放下原有的创作思维中我发现，‘暂停’可以帮我衍生出更多的可能性。”钟飙说，“这和老子所谓的‘为学日益，为道日损’颇为相似。”随着不停的“放下”，钟飙将自己每次“暂停”的草图展出。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成形就意味着可能性的覆灭，意味着已经成为过去。”钟飙说，“草图的展出其实是在挑战‘永不完结’。”
　　这一时期的钟飙，一直在尝试偶然性对可能性造成的影响。经过无数尝试后，钟飙得出一个结论：无论可能性有多少种，最终只有一种会成为现实。但随着这个答案的得出，钟飙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：如果实现可能性的概率如此之小，那为什么偏偏就是“那一种”？基于这种思考，钟飙又尝试了“画中画”的创作风格。顾名思义，画中画就是画面之中有画框，画框之中有画面的一种创作形式。
这种创作形式传达出平行透视的效果，似乎一眼望进去就会不断有画面浮现上来。平行透视的效果将画面无限延伸，这种延伸在带来希望的同时也给钟飙带来了无力感。钟飙说：“一旦进入这种循环将无法脱身，因为无限循环本身就是一个死结，没有终点亦看不到结果。”
　　钟飙就像一位哲人，他的每个问题都是上个问题的延续。这种近似苏格拉底式的刨根问底，有时也带给他痛苦。“每天在我脑中萦绕的问题都有几十个，每个问题我都不自觉地向下延伸。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，它似乎有单独一套计算方式。我常常在想，也许有一天我疯掉。也许疯掉后我创作的作品才真的接近未来。”
在混沌中找到原点
　　经历过“草图”与“画中画”的尝试，钟飙开始变得模糊：我到底要去哪里？“我想弄清楚物象从哪里来？未来是什么样子？不管是‘草图’还是‘画中画’，这些都是成形的东西，成形之后必然会有局限性。难道要突破局限的唯一办法就是停在原点吗？也许真的只有停在原点才能保持最初的混沌。”说这话的钟飙神情流露出一种迷茫甚至有一丝委屈。
　　黎明前的黑暗最可怕，但只有冲破黑暗才能看见光明。钟飙对创作物象痛苦的思考就恰似黎明前的黑暗，经过无数碰撞，他最终找到追寻已久的物象—抽象混沌悬浮物。“画中画”之后，钟飙开始大量运用抽象的漂浮物表达诉求。比如《后来》《莲花手》《将来时》等作品中使用了大量的漂浮物。漂浮物与画面里的现实拉开了距离，仿佛物象是站在现实之外俯视着现实，同时又被抽象的混沌所吸引着。钟飙这样解释：“顺着成像之前的混沌状态再去呼唤出某种形象，好像形象是能生出来的一样。奇怪的是，当我把这样的思考作为一种方法去实验的时候，结果便会很快出来。”至此，钟飙似乎开启了一扇衍生之门。这就像是禅宗所说的“月印万川”。月亮把光辉撒向群山大川，但月亮的光辉只是物象，而山川和河流才是真实存在的物象。钟飙说：“我们能看见的一切都是表象。在表象的背后，各种力量在不断地运动和变化。而我，就是要抓住变化的痕迹。”